林业部治沙学会秘书长朱俊凤:沙尘暴等生态问题引发了人们对山羊的重视。有人主张把山羊杀了,以保护环境,好像山羊成了生态恶化的罪魁祸首。对山羊如何看,这的确是当前生态环境工作中的一个突出问题,也关系到畜牧业的健康发展。我认为山羊和人的关系很多,山羊全身都是宝,羊毛、羊皮、羊肉对人类都有用。山羊繁殖率高,适应性强,羊绒又值钱,市场经济调动了养山羊的积极性。山羊在生态环境建设中,不光有缺点,也有贡献,能把草变为肉、奶,将能量流转为物质流。总之,山羊对生物多样性,对人类的贡献是很大的。
山羊的罪过就是吃草根,破坏生态。在艰苦的情况下,草吃完了,为了生存,山羊就刨草根吃,破坏了生态环境。可见,山羊是在生态环境恶化的情况下,超载过牧,没有草吃了,才破坏草场,破坏生态的。因此,山羊对生态破坏的罪状不应只算在羊的身上。
在人与山羊的关系中,人是地球的主宰者,山羊是家畜的一员,山羊与绵羊应该是姊妹关系,同等关系。山羊养得多,超载过牧,罪过在人,不在羊。把山羊的罪过看得太过,对山羊不公。
山羊问题主要是人的问题。人对草场没有控制,造成超载过牧。市场经济需要山羊,但要控制山羊的数量,并不是越多越好。在生态系统中,任何物种都不能太多,好也不能多,野生动物保护也一样,什么也不能多,多了就是祸害,就会破坏生态平衡。澳大利亚对山羊就实行过量宰杀政策,保持生态平衡。家养生物与野生动物以及其他大自然的万物都应该有一个平衡的关系。
山羊与人的关系其实也很简单,羊是人养的,山羊听人的,人超载过牧造成了山羊问题。因此,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就要提高人对山羊问题的科学认识,正确制定发展规划。平衡、协调山羊、生态与人的关系。把生态环境建设放在首位,有控制地发展山羊,促进山羊经济与生态建设的共同发展。
中国农业大学养羊教研室主任、教授贾志海:近来年,山羊特别是绒山羊从发展的热点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似乎我国北方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和沙尘暴的出现都是由山羊导致的,甚至有人偏激地提出“杀掉山羊,保卫北京”。我认为,对山羊与环境问题要科学理智、实事求事地分析研究。
绒山羊主要集中分布在中国、蒙古等亚洲内陆国家,对气候、纬度带均有特殊要求。面对国际市场山羊绒短缺,发达国家也在积极探索发展绒山羊的途径,只是苦于没有优良的绒山羊资源,澳大利亚曾引进我国的绒山羊品种,但饲养三年后羊却不再长绒。此外,在我国北方30多亿亩可利用草原中,有近四分之一属荒漠化草原,干旱少雨,植被多以旱生灌木为主,不适宜其他家畜的饲养,而绒山羊因抗逆性强而成为这些地方的优势畜种,并成为这些地区农牧民生活的重要经济来源。在这些地区发展以绒山羊为主的畜牧业是生态条件所决定的。因此,放弃绒山羊这一中国独特的生物资源是不明智的。
由于超载、滥牧,草地生物量锐减,山羊为了生存,不可避免地要尽力觅食,甚至啃树皮、扒草根,这是山羊求生的本能。由此加剧了草原生态环境的恶化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但是,无论何种家畜超载,都会对植被造成破坏,因此,功过不在山羊本身,而在经营者身上。
我认为,解决各种矛盾的根本出路在于:(一)严格控制产区养羊数量,提高个体产量。我国有绒山羊6000万只,产绒量1万吨左右,居世界首位,但个体平均产绒量并不高,而且不同品种及同一品种不同个体间产绒量差异较大。如内蒙古白绒山羊,优良群体平均产绒量在600克以上,是普通山羊的3倍。一些优良个体产绒量甚至在1000克以上,这些优良个体通过人工授精和胚胎移植可大大提高良种覆盖率。通过饲养良种羊,在羊的数量大大减少的情况下,农牧民收入不降低,而生态环境却得到较大改善。(二)改变传统的饲养方式,养羊由全放牧向舍饲、半舍饲方向发展。
北京林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教授翟明普:我常去太行山区、吕梁山区和内蒙古一带搞调研,接触到了一些关于山羊的问题。山羊在干旱半干旱地区、荒漠半荒漠地区和山区都有分布,它们特别能耐得住恶劣的自然环境。目前的确有山羊破坏植被的情况。我们造林时,山羊啃掉了杨树、幼木,一些绿绿的针叶树也被啃噬一光,特别是松树,它的绿幼芽被吃掉后,整棵树就再也长不起来了。更令人痛心的是,我看到部分山区草场严重退化,陡坡上的植物早就寥寥无几了,植被覆盖率还不到20%,可还有山羊在刨啃草根。
我认为,现在高喊杀掉山羊,盲目纵容养羊都是不科学的。正确的方法应是,一方面正视山羊、生态和人三者间客观存在的矛盾,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因为山羊的一个缺点,就否定它与人类共生互补的特性,就否定它的经济、生态价值。除了关于利弊的争论外,我认为关键还要找到建设性的实施办法。我认为应该限制山羊的数量,要根据草场的具体情况,在不破坏生态环境,有利于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下养山羊。
建议国家有关部门能在广泛调查的基础上,制定科学合理的规划,并尽快落到实处。哪些地方不能放牧养羊,哪些地方应要多少羊,让大家心中有数,比如造针叶林的地方就最好不要养羊;种草造林刚出芽时应控制羊的活动;山羊的活动还要控制在一定的坡度范围内,陡坡就不宜养羊,否则易造成水土流失。为了落实好规划,可以实施法律、行政、经济等多种手段来加以控制。
农业部畜牧局畜牧处处长陈伟生:近年来,由于我国北方地区生态环境恶化,人们往往把这种状况与绒山羊联系在一起,这是不公正的。我们要认识到,在这些地方饲养山羊是生态环境恶化的结果,而不是造成环境恶化的原因,不要把人处理自然环境的不当责任推卸给山羊。
造成这种生态环境恶化,有许多方面的原因:一是气候恶化,严酷的自然条件导致我国内陆腹地的草地生态系统非常脆弱。二是人为因素加快草地退化、沙化的速度,草原被大量开垦,屡禁不止。三是超载过牧严重。由于现有草原沙化、碱化、退化加重,而且建设速度跟不上,造成草畜矛盾日趋突出。四是草原植被大量破坏。五是草地鼠虫害日益严重,程度不断加深,表土裸露。六是草地火灾较频繁。七是对草地建设的投入不足,引发了草地退化、沙化的严重后果。
要想根本解决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做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一是尽快修改《草原法》,要对破坏草原的违法行为,规定严格的法律责任,加大处罚力度,提高国民对草原生态环境保护重要性的认识。
二是应加快落实草地承包制,解决重利用轻建设、牲畜吃草场“大锅饭”等问题,明确草地权属和草地承包者的权力、责任和义务,调动承包者建设草地的积极性,实现草地资源的可持续利用。
三是应完善草地载畜量、草地等级评定、草地退化标准等配套法规建设,加强监督管理,严禁超载过牧,改变牧民不顾草地承载能力,单纯依靠扩大牲畜数量获得经济收入的做法,逐步实现草畜平衡。
四是加强草地建设。建立稳定的投资渠道,鼓励建设基本草地,开展人工种草,防止草场沙化。
五是调整畜群结构,改变饲养方式。对于绒山羊生产的发展问题,既要从保护我国羊绒在国际市场上的优势地位,满足国内羊绒需求,又要从减轻草地压力等实际情况出发,控制绒山羊数量,提高羊绒品质和单产水平。
中国农科院农业自然资源和农业区划研究所所长唐华俊:目前,我国一些地方的草地生存环境受到严重破坏,北方天然草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退化、沙化。10年来全国退化草地从8667万公顷增加到1.37亿公顷,每年草地退化面积达433.3万公顷,可利用草地每年以2.6%的速度退化。
山羊确实对生态环境有较强的破坏作用,尤其是对于有林地区的生态环境破坏作用更大。但是,我们有没有必要对山羊赶尽杀绝?这样做的合理性有多少?
从社会———人———草———畜———环境系统发展的角度来考虑,我国目前羊毛绒大部分依靠进口,毛绒业是一个急需发展的产业,有需求、有市场,就应该有生产。不考虑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和农牧民的接受能力,通过硬性禁止,而不是通过调整管理或其他途径来满足对于山羊生产的需求,只是对山羊赶尽杀绝,无异于因噎废食。
如何在人、环境、草地、山羊之间寻找一种和谐、建立一种系统动态平衡,既能保证生态安全、又让农牧民可以接受、可以获益、可以推广的方法呢?
其一、重点投入建立人工草地带,提高全国草地总体生产力,开辟和拓宽饲养渠道,减轻天然草地的压力。
其二,建立完善的草地利用和畜牧业管理决策支持体系,提高草-畜系统能量转化效率,改变我国草原生产投入和收益比率严重失调的现状。
其三,控制牧区人口。要适当控制人口的增长,尤其是控制农区人口的盲目流入。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调研员韩孟:看到草场的兴衰、湖泊的消失、沙尘暴的肆虐,山羊问题已不再只是一个养殖业问题、一个畜牧品种问题,它还涉及养殖业的产品结构与发展方向,涉及到与草场种植、草原生态建设、水土保持、植被与畜牧养殖及农田种植等关系,提出了一个生存与发展的多重选择方式问题。
经济社会要发展就必须建设草原、优化草原生态系统。多年来,我国在草原规划、草原生态预测、草原保护、草原立法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但是也存在着受利益因素驱动、宏观调控不力、经济管理不利影响而造成的各种问题。
面对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与生态经济问题,政府部门应带头转变那种只向大自然索取而无须回报的观念,并应牢固树立回馈大自然、建设并保护草原的绿色信念。各级政府为实现经济总量平衡和整体结构优化,在宏观经济管理中,应将控制畜牧业牲畜总量与调整品种结构以及将畜牧产品的外部成本内部化提到日程上来落实下去;在经济政策上更应引导企业和投资者向草原的建设与保护项目进行投入,并大力吸引、吸收科技人员为草原做贡献。
如果说,我们用杠杆、市场机制、企业运作已经使内蒙古草原畜牧业牲畜存栏数达到7000万头只;那么,我们更有理由利用这些方式将内蒙古畜牧总量与结构调控得趋于科学、合理,并采取措施加大资金、技术与教育投入,将草原生态恢复、保护、建设达到优化、优良、优美。